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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与肉》:从时代与家庭的苦难中开出花来,

咖啡苦中有甜,而且甜和苦是不能分开的,混合在一起才形成了这种特殊的令人兴奋和引人入胜的香味。

这是作者张贤亮在《灵与肉》短篇小说中写的句子。

我们所经受的时代苦难或家庭悲剧,就像咖啡中的苦与甜,正因为这种苦的存在而使甜更加醇香。

故事要从一个叫许灵均的主人公说起,他是一个地主小姐和一个留洋学生不自由婚姻的产物。爹弃娘死,可怜的他成为一个睡马槽的孩子。随后在共产党教育下,他当了新中国的教员,但因为父亲的身份被打成“右派”,时代与家庭让他经受多重磨难。

被下放到农村当放牧员后,认识了贤惠的秀芝,这场婚姻救赎了他,摘掉右派帽子后,秀芝的忠贞也让他加深了对土地的感情,拒绝了邀请他出国的父亲,毅然选择留在这片深爱的土地上。

这部短篇小说是反思小说的代表作,但是它不同于那些揭示社会历史命运以及人物的悲剧过往,而是在反思苦难的过程中彰显人性的温情与积极的乐观主义,这是作品经久不衰的魅力之处。

我将从时代与家庭、婚姻生活以及灵与肉的抗争三个维度来去分析许灵均苦难的一生,分析他是如何达到灵与肉的平衡,是如何实现精神超越的。

《灵与肉》:从时代与家庭的苦难中开出花来,

时代的苦难还是家庭的悲剧?苦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命运的就此妥协

许灵均一生都是在时代与家庭的裹挟下往前走,也是时代与家庭所造就的“英雄”。

爹弃娘死的家庭悲剧

他的出生,是一个美国留学生和一个地主小姐不自由的婚姻的产物,无论是他的母亲还是父亲都不需要他。

当他因为母亲生病去寻找父亲,父亲只会说一声:“你不懂我,也不理解你妈是什么人!”,然后,狠心离开。

父亲为了追求个人的事业和自由出国后便把他抛弃,随后母亲死在了医院。爹弃娘死的生活曾一度让他绝望。

当他回忆起20年前的场景:

他看到马槽前没有拴牲口,爬了进去像初生的耶稣一样睡在马路头马槽里。他哭了,一人在潮湿寒冷的地方与牲畜为伍,狭窄的马槽夹着他的身躯,就像生活从四面八方在压迫他一样。

被父亲遗弃不说,母亲死了后,舅舅还把母亲所有的东西都拿走。

这也造成了他一副在畸形的家庭中养成的孤僻敏感和沉默寡言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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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代的压迫也是时代赋予他生的力量

遭受家庭的痛苦之后,是共产党收留了他,并且教育着他,让落寞的他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50年代那种开朗的气氛,让沉默寡言的他慢慢融入这个大集体中。当时候,他搬到学生宿舍靠人民助学金上学,成功成为了新中国的一个教员。

但是好景不长,因为他父亲的身份,而且学校要完成抓右派的指标,便把他划分成了资产阶级一分子,给他戴了一顶“右派帽子”。

这时的他,被所有人遗弃,教学梦破灭了,随后流放到农场开始劳教。

后来当了放牧员,认识了热心的生产队的人们,“捡”了一个媳妇,也摘掉了右派帽子,加深了自己对土地和自然的感情,让他重获新生。

国家收留了他,让他享受了家庭没有享受到的温暖,同样也毁灭了他作为知识分子的教学梦。但也在心中种了一个“劳动梦”,让他有幸获得一辈子的幸福和安宁。

正如作者所言,人生的两面没有那么绝对的对立,世界是混沌的,我们都在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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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灵均隐射着作者张贤亮的现实经历,从不向命运妥协

张贤亮出身在一个官僚资产阶级家庭,父亲当时受到国民党内部斗争的伤害,进监狱后不久去世。张贤亮受到牵连遭到流放。

当时因为创作了一首《大风歌》而被打入地狱。也因为这首歌,他被划分为右派,在饥荒之年,生活甚是艰苦。

1958 年到 1978 年,张贤亮背井离乡,一直没有摆脱被关押的命运,遭受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直到 1979 年 9 月才得到彻底平反。

这样的苦难经历,不仅没有击垮张贤亮,反而激发了他不息的创作热情。他也从未向命运妥协,而是感谢家庭与时代赋予自己的磨难,成就了今天的他。

他爱这里的一切,连同她的瑕疵,就像他爱自己的生活,包括过去的痛苦一样。

家庭的悲剧与时代的压迫,我们没有办法选择,但是当我们经历这一切,会发现这种苦难才使得幸福更有价值,就像许灵均在文中说的那样:“我有我自己留恋的,包括那些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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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婚姻是条约义务还是责任承诺?秀芝是许灵均苦难中的救赎,治愈内心的良药


许灵均的父亲说:婚姻总是一种条约和义务。不管和妻子有没有感情,都要把这个条约和义务恪守到底,不然就会使良心不安引起痛苦的懊悔。

对于许灵均的父亲而言,他自己的婚姻就像是一种被动签订的条约,所以像是必须履行的义务。

对于许灵均而言,一纸婚姻却是一种主动的承诺和责任。

秀芝,是滋润他干涸内心的一条溪流,让他找到了奔向大海的方向。

遇见秀芝,苦难化为甘泉

“老右,你要老婆不?”

“ 那你就送来吧。”

许灵均与秀芝的相遇只因为放牧员“郭蹁子”的这一句话,这一句话也是我们在文本中或是改编的电影《牧马人》中最熟悉的一句台词。

当许灵均遇见秀芝这个吃红苕长大的女人,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心荡神移的感觉袭倒了他,他不敢相信幸福就这样到来了。

俩人就像认识了很久,第一次见面就唏嘘说到天明。

秀芝并不因为他是右派而心生芥蒂,许灵均也并不因为秀芝是四川到各地求婚的妇女而有一丝嫌弃。

他们的相遇很荒唐,但却纯粹而美好,也让许灵均的内心得到了一丝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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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中靠施舍而约定一生

俩人相见恨晚,很能聊的来,生产队的所有人便开始张罗着给他们办婚礼,而那些疲于“抓革命的人”也乐于从派性纠缠中解脱出来,对他这个“右派分子”表示同情。

他们在给灵均的温暖中自己也感受到了温暖,有的给他一口锅,送他几口粮,给他几尺布票,并一致决定给他三天婚假。

就这样,他们靠施舍在艰难的环境中有了自己的家庭,就这样看似荒唐地约定了自己的一生。

许灵均也因为与秀芝的结合,让更多人忘记他是右派的身份,得到了生产队大家的同情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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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的信仰与知识的渴望相结合让彼此共生成长

秀芝虽然小学只读了两年书,但是一个乐观勤快的女人。灵均白天放马不在家,她就会把田地和家务事料理的周到细致,通过自己的双手把这个偏僻的农场整的大变样。

秀芝让灵均感受到了从未享受过的家庭温暖,并且使他的根更深入地扎进这片土地里,他们的结合更加强化了他对这片土地的感情,得到了多年前从未有的满足。

秀芝永远保持着庄稼人的理智,她是灵均对劳动的信仰, 而灵均是秀芝对知识的渴望。

他们俩能够在物质贫乏的年代,用彼此的一颗真心点燃所有的感情,并且能够共患难共成长。

虽然婚姻是自我的一种妥协,是一种占有,但更多的是一种相互成就,是人类灵魂对另一个灵魂最深的触碰与伟大。

秀芝与许灵均的相遇,就是这样,是许灵均对秀芝的一眼倾心,让秀芝坚定了付出所有的内心;也是秀芝的坚守,让许灵均的内心得到救赎。

灵均和秀芝之间的爱情,就像是脚下土地滋长起来的一曲现世安稳的田园牧歌,悠远绵长,余韵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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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如果没有女人便不成其为世界,如果我在摇篮中发现这个世界没有女人,我一定在摇篮中自我窒息而死。——张贤亮

张贤亮的小说中一定会有女性形象出现,而且在小说中的女性多是积极正面的一种引导,更是被男性所需要的一种角色。

所以秀芝的出现,治愈了许灵均干涸的心灵,给他带来了一丝慰藉,也坚定了他未来对土地的感情和选择。

是理想主义的“反思”还是乐观主义的“劳动”?放弃物欲世界的享乐,热爱土地,追逐自由

放弃物欲的享乐,做乐观的劳动者

三十年后,父亲回来找许灵均,想要补偿他,让他移居国外接替家业。在高级饭店和他见面, 带他去花园洋房、舞厅,像看透了一切的哲学家告诉他:“任何人都抵御不了享乐的诱惑。”

许灵均这么多年遭受的苦难,父亲只道一句“过去的就过去了。”

还讲述他这个钟鸣鼎食之家的长房长孙,曾经可是在古代锦缎的襁褓中,在灯红酒绿之间被京沪工商界大亨所称赞的人。

这次见面,他和父亲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父亲是轻松愉悦地像是在完成一个心愿让他出国;而他不远千里来到这里,为了亲情,为了希望,为了完结一场对于自己内心的寄托。

他看到了他和父亲之间,形体上的相似,消除不了精神上的隔膜,他像父亲凝视他那样望着父亲,而两个人的目光都不能透过对方的视网膜看到眼睛深处的东西。

他曾一度渴望父亲的回来看他,能够得到一丝来自家庭的温暖和爱,但是当父亲真正回来找他,那些触手可得的都市生活却让他作呕,在他心中变得无比虚幻。

如今,父亲的到来,只不过是勾起他痛苦的回忆,打破他的平静而已。

他意识到了和父亲之间已是阶级的隔阂,父亲是资本家上层社会人物,但是在30年的漫长岁月中,他被环境和社会改变成为一个彻底的无产阶级劳动人民。

在他心里,也只有在这块土地上的劳动,才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生命的鲜活。

他的消沉、莽撞、命运的委屈情绪都随之消散,他看到了内心真实的自己,也明白了他内心想要的不是对物欲的虚幻追求,而是对生命和自然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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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到灵与肉的平衡,坚定心灵的自由与自我的超越

放弃父亲的出国邀请,经过改造,许灵均摘掉了”右派“的帽子。

后来,他开始在农场学校教书,又像从前一样穿上蓝布制服,夹着课本拿着粉笔走进教室,圆了自己22年前那个美丽的教书梦。

他没有想到时代的变革、家庭遭受的一切变故以及与秀芝的婚姻让他的生活竟得到了根本性的改变。

在长期的体力劳动中,在人和自然不断的物质交换中,他逐渐获得了一种固定的生活习惯,习惯顽强地按照自己的模式来塑造自己。

他放弃了享乐中的“欲”,选择了世俗的“肉”:也就是与秀芝之间纯净而素朴的世俗情感,同甘共苦的妻女和艰难的农村生活。

他也选择了属于自己的“魂灵”:面临家与国时,他选择了自己生活的这片土地,放弃了出国,也实现了对自己所来自的那个阶级的反抗,达到了心灵的自由。

资本家父亲优越的生活和朴素的农村生活,背后是物性和人性的选择,但是许灵均能够看到最后的平静踏实源于简陋房屋里的一箪食一豆羹,善良妻子的忠贞和爱,还有对劳动的信仰和对土地深沉的情感。

他超越了所遭遇的来自时代、家庭与生活的苦难,屏蔽掉劳改生活中非人的一面,对祖国对土地那份坚定不移的爱,还有他的家国情怀,使他的灵魂得到了净化和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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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骚》中曾言:“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屈原是爱国主义诗人,不肯离开国土而选择投江。

作者张贤亮用屈原的字作为小说主人公的名字,体现着背后的用意,也决定着主人公许灵均的选择和命运。

不同的是,屈原以悲观的方式选择另一种生活,许灵均在个人与时代洪流中,以理想主义的方式对命运对时代进行抗争;物质与精神的抉择下,选择乐观地生活在这片劳动耕作的土地上,追逐自己向往的自由。

结语

《灵与肉》是张贤亮具有自传性质的一部短篇小说。看过很多反思小说,陈晓声的《陈奂生上城》,王蒙的《蝴蝶》等,但是张贤亮的作品独特之处就是在反思时代对人的迫害时,仍然能够看到人性的美好人生的希望,而且还有一种难能可贵的家国情怀

人生的磨难是对自己心智的考验,一个人的命运可以映射一个时代,而越是特殊历史环境下,个体生命在这种孤独、矛盾和韧性中才会更吸引人。

文学源于生活,但更高于生活,这种高度源于创作者对生活的审视,正如作者所言“唯其痛苦,幸福才更显出它的价值”,苦难背后的价值,灵与肉之间的抉择,是需要我们世世代代不断权衡与思考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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